陈丹矱：中国水性涂料的发展将走向何方

 

   水性涂料的发展方向一直倍受社会各界的关注，无论是原材料的供应商，还是涂料的生产商，或者是涂料的应用商，从消费者到企业，又从企业到政府，各个领域都曾发出过不同的声音，每一种观点，都有它成立的依据或者条件，本文观点由陈丹矱（女士）表述。

　　水性涂料发展的三个必需条件

　　陈丹矱，师从美国Kellogg工商管理学院。曾在美国工作多年，在多个五百强跨国公司中从事新产品开发和品牌管理工作。现任水性涂料原料供应商美国华津思公司市场部总监。

　　水性涂料是当今中国涂料行业的一个热点。水性漆发展乏力也是不争的事实。论坛上，QQ群里，涂料网站上，凡是有涂料人聚集的地方就有关于水性漆的讨论。几个月前，在美国华津思公司的水性涂料技术QQ群中，一个资深的水性涂料工程师就曾感叹过：“如果水性漆性能能够达到油性漆的水平，水性漆在中国就有希望了。”工程师对涂料性能的不断追求是一个优异品质。但是，在我看来，所谓的水性漆的性能缺陷并不是中国水性漆问题的核心。在某种意义上，分析水性漆在中国的问题就好像是给病人看病。比如，一个糖尿病的病人会有暴食、体重增加的表现。如果只看到肥胖就去节食吃减肥药，这个病人的病情一定无法痊愈。分析水性漆市场亦然。要想发展中国的水性涂料市场，必须超越表象直达水性涂料发展问题的根源。

　　水性漆发展的三个必需条件。水性漆在欧美市场成功发展的经验表明水性漆成功需要三个必需条件：消费者对环保的要求，政府的对有机挥发物的立法，涂料原料商和涂料企业对环保型涂料的投入。更进一步，这三者是紧密联系：消费者对环保的要求推动政府有关VOC的立法行为，而政府的VOC立法又迫使涂料行业对环保型涂料产业的投入，带动整个行业的从溶剂型涂料向水性涂料的转型。这个“三部曲”是欧美水性漆成功的关键。

　　水性漆市场对“三部曲”的要求取决于水性涂料的特殊性。在正常的市场条件下，大多数产品都是由供需双方决定，由消费者需求驱动企业拓宽市场。但是，这个从需求到供应的过程对水性漆不适用。从根本上，水性漆是溶剂型漆的替代品，而且是一个很特殊的替代品：它是一个环保型替代品。水性漆的出现不是因为它比溶剂型漆更便宜，更硬，更强，而是因为它的VOC（有机挥发物）含量低，更环保。而这恰恰是问题的关键。如果，水性漆是一个更便宜，更硬，更强替代品，市场的竞争机制可以轻松完成产品的更新换代过程。比如，在CD和DVD出现后磁带和录像带都很快消失了踪影就是一个例子。但是，虽然经过几十年的研发，水性漆依然在性能和造价上不能完全达到油漆的水平。水性漆的主要优势是它的VOC含量低。在中国，这常常被宣传为可以保护油漆工的身体健康。其实就水性漆发展的历史而言水性漆在全球范围内更大的意义是它对空气质量的保护。溶剂型油漆是仅次于汽车尾气的第二大有机挥发物来源。在香港政府2009年12月发表的的挥发性有机化合物规例指南中，香港政府指出：“挥发性有机化合物是促进臭氧和烟雾形成的主要元素和前提。规定挥发性有机化合物的排放有助于舒缓本港的臭氧和烟雾污染问题，从而保障市民的健康。”

　　水性漆环保的本质带来了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水性漆的购买由消费者掏腰包，真正受益者却是能够享受清洁空气的全社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水性漆的市场的形成就一定需要政府行为了。为什么这么说？这里，我们需要理解一个叫做“外部性”(externality)的经济学概念。举个例子，好像污水排放。水源是公共财产。对于一个印染厂，直接将污水排入公共水源是最省钱最经济的方法，因为它不要对公共水源负责。VOC也是这样。对于涂料的使用者，对其最重要的是涂料的性能，VOC的高低与否相对不重要，因为他无需为VOC排放影响空气质量而买单。换句话说，如果完全是通过市场行为，消费者会因为追求涂料性能而支持溶剂型油漆，抵制水性漆。当然，对于自己动手涂装的消费者，水性漆对身体的保护会是一个考虑的因素。但是，单单凭借水性漆保护油漆涂装者的健康这一优点并不能导致水性漆在大面积上的成功。中国市场油漆工人对水性漆的抵制就是一个明证。同时，对于涂料生产厂家来说，从油性转水性是一笔巨大的费用。仅仅在建筑涂料一个方面，美国环保署将涂料厂家把油性配方完全转为水性配方的费用预计在2亿美金。将2亿美金用于研发并不受市场欢迎的产品，这样的投资恐怕没有任何涂料厂家愿意。一边是顾客对水性漆不买账。一边是厂家对研发水性漆不愿投资，在有外部性问题发生的地方，市场功能失灵，只有通过政府行为保护大众利益。污水管理如此。VOC管理亦如此。

　　美国水性涂料发展的“三部曲”

　　美国四十年以来的水性漆发展史给了一个我们观察水性漆“三部曲”的窗口。在这四十年之间，美国走过了一个从民意，到立法，到水性化市场的过程。准确地说，美国政府的立法并不针对水性漆。美国的立法管理的是空气污染，而水性漆是涂料工业回答政府环保管理的产物。在此，必须指出的是美国的环境立法包括联邦立法和各州立法。比如加州做为美国环保最激进的地区，对VOC管理有比联邦政府更严格的法律。由于篇幅限制，本文只讨论联邦范围内的立法。

　　第一步：消费者需求

　 美国有关空气污染管理的立法最早可以追溯到1955年的空气污染管理法（AirPollutionControlAct）。此后十几年间，美国政府又通过了两部有关空气污染的立法，但是这些立法都并没有量化空气质量标准，规定治理空气污染的期限，或建立相关执法的政府部门，无法真正达到治理空气污染的目标。

　　实质性的转机发生在1970年。在这一年，来自威斯康星州的参议员，地球日的创始人尼尔森（GaylordNelson）在看到1969年美国反越战游行的成功后产生了组织大规模的环保游行的想法。尼尔森的环保游行得到了各大媒体的报道和民间的积极支持。在1970年4月22日，全美国两千万人走上街头表达对环境保护的关注。这也就是史上第一个地球日。日后在回忆地球日的时候，尼尔森评论道“我们没有时间或资源组织两千万民众和几千个学校、社区参加（我们的活动）。这是地球日最特殊的地方。它是自发组织的。”

　　第二步：政府的对有机挥发物的立法

　　来自民间的草根运动向美国政界表明了社会对环保的需求，最终将环保推到了政府的政治日程上。同年，国会通过了清洁空气法（CleanAirAct）。1970年的清洁空气法对包括二氧化碳、铅等在内的6个空气污染源的管理做出了严格规定，并成立了环境保护署（EPA）作为政府执法机关。1977年环境保护署第一次发布了有关VOC管理的规定。国会在1990进一步通过清洁空气法的修正案，对VOC管理细化，严格规定了各类涂料产品中VOC的最高含量，并明确了达标的日期。比如对于木器家具行业，EPA规定必须在1995年9月7日前（后延长到1997年11月21日前）将家具涂层VOC含量减至0.8VOCKG/固含量KG。

　　第三步：涂料原料商和涂料企业对环保型涂料的投入

　　严格的立法迫使涂料企业向水性化方向发展。美国罗门哈斯的技术总监GaryCalabrese2007年明确表示，“立法的变化是推动技术发展的动力。在1970到1980年之间，由于美国环境保护局日益降低VOC限量，（涂料）技术没有选择只有向环保的方向发展。”

　　数字最能说明问题。根据美国环境保护局（EPA）公布的资料，在1970和2001的三十年间，在立法的成功推动之下，美国的VOC排放总量由1970年的3，465万吨降至2001年的1，796万吨，降幅达到-48%。其中，在这30年中，由涂料而生的VOC的排放量的下降程度是42%，与总体VOC减排的程度接近。同时，美国水性涂料市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2008年，水性涂料市场份额占到全美国涂料总销售额的37.8%，总吨数的40.9%。在建筑涂料中，水性漆更是占据了79%的销售额。可以说，没有清洁空气法就没有美国水性涂料繁荣的今天。

结语：中国涂料何处去？

　　如果从都芳进入中国市场开始算，水性漆在中国已经有了15年的历史。在这期间，值得肯定的是中国在环保立法上有了很大的进步，行业标准HG/T3828-2006“室内用水性木器涂料”就是其中一例。问题在于目前的标准是将油性漆和水性漆分开。例如，GB18580-2001，“室内装饰装修材料溶剂型木器涂料中有害物质限量”规定溶剂型涂料VOC含量在750g/L。行业标准HG/T3828-2006则规定水性木器漆中VOC含量在300g/L。在水性和油性分而治之的环境中，油性涂料并没有退出市场的压力。这也就是中国涂料工业协会理事长孙莲英在今年年初的“第四届中国国际水性木器涂料发展研讨会”提到的水性漆“缺乏强制性政策的支持”的现象。在没有立法保障的前提下，完全靠企业对市场的操作来推动水性漆市场,水性漆现在的市场低靡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水性漆今后在中国如何发展？提高涂料厂家的水性涂料技术水平是一个方面，提高油漆师傅对水性漆的应用能力也可以促进市场。和出口厂家配套，通过国外对水性漆的严格立法推动水性漆在出口家具和工业产品上的应用是美国华津思公司积极推广的突破口。但是，如果要是在真正意义上大面积发展中国的水性漆，唯一的道路就是推动VOC立法的建立，使得水性漆能够走上成功的“三部曲”。可喜的是，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看到了两个这样的组织出现。这包括拜耳、巴斯夫和紫荆花等十三家涂料原材料、涂料生产企业成立的水性平台，和中国涂料工业协会倡议的产业大联盟。中国政府对低碳的承诺是水性涂料产业绝好的良机。准确地把握低碳立法的窗口，在企业和民间组织的推动下，中国的VOC立法也许离我们并不遥远。（本文作者陈丹矱是美国华津思公司市场部总监。文中所述仅代表她的个人观点。您可以写信至danyue@hotmail.com与作者联系。）

　　油漆工：来自涂料前沿的呼声

　　油漆施工是家具涂装工艺中不可缺少的工艺流程之一，由于油性木器漆中含有过高的甲荃或苯等对人体有害的物质，对人们的身体健康有着非常大的影响，严重的可能会导致恶性疾病的发生，从事这项职业的人将有可能面临以身体的健康甚至生命为代价来换取个人的劳动价值。因此，本报以油漆工为主线，展开了一项关于油漆工的调查。

　　身体：承受着恶梦般的巨大伤害

　　无助的人们选择了无柰的职业，承受着遥遥无期的痛苦。

　　赵洪(化名)，男，28岁，来自重庆，八年的油漆工职业生涯，自从从事了这个职业之后，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经常流鼻血，鼻子痒得难受，有一次用力抠鼻挠痒，把鼻膜抠破了，最后在医院做了激光封闭鼻膜血管手术，终止了他的油漆工职业生涯。

　　孙庆(化名)，男，42岁，来自贵州，十年油漆施工史，自从从事油漆工后，多年来一直感到肺很难受，呼吸困难，严重时会感觉到有气都呼不出，现在仍然坚持这个职业。

　　李建(化名)，男，42岁，来自重庆，资深油漆工，十多年的油漆工从业史，他激动地说：“油漆对人的呼吸道伤害很大！偶尔一天不上班，突然走到车间，闻到那个油漆味，很臭，对人的伤害很大！”说这话时，或许是太激动，本来说着的普通话竟忽然转变为浓重的乡音，讲完以后，眼眶隐含泪水。曾从事过打磨、喷漆、主管、质检等工作的他，目前脱蓝领换金领，自己办家具厂，现在已经是顺德一家家具厂的老板。

　　油漆对人体的伤害，记者是早有耳闻。然而，当真正面对油漆工，听到他们诉说自己受到油漆伤害的过程，确实还是让人感到震惊。

　　记者请到的11位被调查者，有的现在是油漆工，有的曾经是油漆工，年纪小的只有20岁，大的已经40多岁。他们分别来自重庆，贵州，湖南，湖北，江西，广西，他们共同来到顺德这个繁华的家具生产地打工谋生，养家糊口，在做了几年之后却猛然发现，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正在日复一日地侵蚀着自己的身体。

　　11个人当中，除了年仅20岁、只有一年工龄的广西汪军(化名)以外，其余所有人都认同油漆对人体的伤害很大。多数人认为，油漆伤害最大的身体部位是肺，其次是呼吸道，另外身体的抵抗力也会显著下降，最明显的是容易感冒，天气一变就会感冒，而且很难痊愈。同时，鼻咽炎，咽喉炎，流鼻血，皮肤被腐蚀，都是油漆会带来的伤害。

　　经过调查，几乎可以肯定地说，油漆工当了两年以上的，80%会得职业病。病痛可能在肺，可能在鼻，可能在免疫系统、皮肤系统、呼吸系统，甚至肾脏系统。危害是全面的、巨大的、难以逆转的。

　　生活：选择了高待遇，放弃了健康

　　那么，在这巨大的危害面前，他们为什么还选择当油漆工？是什么让他们在得知油漆的危害后依然没有离开这一行业？原因就是：油漆工的工资相对比其他职业高。

　　工厂老板们深知油漆对工人身体的危害，开出的工资待遇也相对较高。在11个受访的油漆工里面，年薪3万以下的只有1个，是刚入行的新人；年薪在3—4万的有5人，在4—5万的有2人，在5—6万的有2人，在10万以上的有1人，平均下来，人均月薪接近4000元，这种待遇在一线工人当中相对比较优厚，他们当初之所以选择从事油漆工作，主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这所谓的优厚待遇，是否真能弥补他们身体上的损害？在聊天中，记者跟一位油漆工开玩笑说：“你们赚来的钱养不了家，顶多能养自己。”那位油漆工听了，摇摇头，苦笑说：“讲得不好听，养的不是自己，是医院。”

　　油漆工们并不见得对自己的工资状况表示满意，当记者让觉得满意的人举手时，只有3人举手。举手的3人确实都工资很高，月薪在4500以上，而其他收入相对较低的全部都对自身的工资状况不满。

　　现状：恶劣的环境扼杀了健康

　　工资是老板给的，工作是老板安排的，工作环境是老板提供的，而健康不再属于自己，油漆工的命运、甚至生命似乎都被这种恶劣的环境所扼杀。

　　有些老板会关注员工的身体，尽量治理好车间的环境，安装多个排气扇，扩大车间的空间，减少工人吸进的有害气体。也有很多企业，为了降低成本，车间小，不装排气扇，导致施工环境不通风，不透气，封闭作业，简直就无视油漆工人的健康，甚至生命，只看他们的利润。

　　有十几年油漆工从业史的李建(化名)率直地说：“老板们对利润看得很高，就是为了多赚一点，很少管工人怎么样。”

　　当了五年喷油工的江永雄(化名)接着说：“有些老板节约成本，贪小便宜，用那些很差的油漆，没有经过检测的油漆材料。有些厂空间很小，节约成本，空间利用率很大，像有些厂高一点的还分上层下层，每一层分得很低，排气不行。”

　　底层工人最关心切身利益，相对而言，主管级别似乎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张明彪(化名)，曾经做了多年的喷漆工人，现在是一家化工企业技术服务部经理，他说：“涂料产业正在向环保趋势迈进，最明显的，90年代做打磨和喷油的工人身体都很‘抠’，现在基本上每个师傅都没有那种现象了。我要阐明的是，涂料正在向节能、环保、健康的方向发展。”

　　也有对形势并不乐观的。黄宇(化名)，同样是从底层做上来的主管，他说：“感觉目前这个社会，如果老板的势力大一点的话，你怎么搞他都是可以过关。反过来如果这个厂没什么背景的话，就有关门的可能。”黄宇寄希望于媒体，“希望媒体能够给这个行业多一点的关注。”

　　值得一提的是，好几个油漆工都向记者提出，政府和企业应该给予免费或者优惠的体检政策，让他们每年能够进行一两次体检，判断自己是否还能继续干下去。这一要求或许是可以考虑的，如果说水性漆的推广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那么在体检的优惠上，政府也许能在较短的时间内为之。

　　未来：水性木器漆有望改变油漆工的命运

　　在本次调查过程当中，令记者吃惊的，除了油漆工真实的受害程度，还有就是他们对水性漆的无知。在11个受访者当中，知道水性漆的只有4人，其中1人是在广告中看过，另外3人才是在实际工作中使用过水性漆。其余的7个人，则对水性漆一无所知。作为在家具材料重镇——龙江干了多年的油漆工，他们连水性漆的名字都没听过，这也可以从侧面反映出十几年来国内水性木器漆推广速度之缓慢，至少在油漆工里面是如此。

　　记者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在一开始的谈话中，有几个油漆工都说希望政府能发明一种环保的、对身体没有伤害的油漆。记者当时想，这种油漆早就发明出来了，不就是水性木器漆嘛，现在记者才明白，提这个建议的几个油漆工都是不知道水性漆的存在的。

　　知道并且使用过水性漆的三个人，则对水性漆有比较多的了解，他们各自对水性漆发表了看法。

　　江永雄说：“水性漆推行不下来，它对材料和工艺的要求非常严格，很多厂的工艺不达标，做出来是不成功的。我们那个厂以前也做过一批，但是技术达不到标准。”

　　主管级的张明彪认识更深：“水性漆是比较环保，它的稀释剂就是自来水。但是水性漆目前的技术还不够成熟，丰满度解决不了，工艺要求比较高，硬度不是很强，漆膜遇到潮湿天气以后容易发胀，所以目前在家具厂是有一定的局限性。

　　后记：

　　油漆工提出的“环保的、对身体没有伤害的油漆”实际上已经发明出来了，那就是水性木器涂料。现在，普及的水性木器涂料的呼声越来越大，许多人在为水性木器漆的技术进步而努力；许多厂家生产的水性木器涂料，在施工应用方面和油性漆已无二致；有些大企业甚至常年开展油漆工培训，让广大油漆工免费学习水性木器漆的施工工艺。可以想象，当几年以后水性木器漆得到普及之时，油漆工们的命运就可以得到扭转。水性木器涂料未来可能就是油漆工们的“救星”。

文章来源：中国建材网